恋恋风尘

【古玦】夜深知雪重

古的白情人节快乐!


六处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一入冬,瞭望山就开始了大雪连绵的日子。

  

  白玦方踏进书房,便看到本该埋头苦读的上古正双手托腮望着窗外的碎琼乱玉发呆。

  

  没好气的走过去,用食指弹了弹小姑娘的脑门,看她倏地回过神来,才淡淡开口道:“又在偷懒?”

  

  小姑娘揉着额头辩解:“我哪有,不过是在想些和祖神有关的事情而已。”

  

  白玦闻言来了兴趣:“和祖神有关?可是你都没见过他,倒不如说与本尊听听?”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小姑娘摆出一副若有其事的架势道:“我在想,祖神是不是重男轻女。”

  

  白玦从未想过这四个字能和英明神武万灵敬仰的祖神扯上关系,立时求知若渴道:“此话怎讲?”

  

  小姑娘很是振振有词:“你看,四大真神里炙阳天启和你,甚至包括被缚九幽的前真神玄一,一个个都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天分有天分,要实力有实力。等轮到我了,我还是他的嫡亲女儿呢,结果论长相不过尔尔,论身材平平无奇,论天分神脉不通,论实力不及众神,这还不是重男轻女?!”

  

  见多识广的白玦神尊被小姑娘这般神奇的逻辑给震惊到了:“你自己不上进实力差,与祖神何干?”

  

  小姑娘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我天生神脉不通,怎么上进啊!”

  

  又拿神脉不通当挡箭牌,白玦对此嗤之以鼻:“神脉不通只是不能修行混沌之力罢了,你可以读书学习,可是一万年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帝王心术你学好哪一样了?”

  

  无可辩驳的上古干脆耍起赖来:“那、那你去问天启和月弥啊,我可是他俩带大的!再说了,子不教父之过,算来算去还是祖神的错。”

  

  白玦几乎要气极反笑了,阴阳怪气的叹道:“普天之下三界之中,大约也只有你敢这般非议祖神了,这份无知者无畏的勇气倒是能在三界数得上第一。”

  

  小姑娘反以为荣的摆摆手:“好说好说,本殿下向来无所畏惧的。”

  

  看到她这副混不吝的模样白玦便气不打一处来:“是吗,那前几日遇到魔族作乱时,是谁躲在本尊背后不敢出来的?”

  

  心虚的小姑娘语结了,气急败坏地抓起桌上的毛笔道:“你怎么跟我聊个没完,净耽误本殿下学习!”

  

  时不时就会被上古倒打一耙的白玦已经习惯了她的蛮不讲理,无奈的摇摇头,也拿过一卷竹册专心致志的读了起来。

  

  一时间房中陷入一片寂静,只窗外偶尔传来北风卷着飞雪的呼啸声。不过多话的上古哪里闲的住,不多会便又小声嘀咕起来。

  

  “往年冬日里,我都是窝在朝圣殿的东暖阁里度过的。每日里要么倚着熏笼同月弥一起看看话本聊聊闲天,要么同天启花神他们打打马吊掷掷骰子,过得闲适又舒服。”

  

  “哪像现在,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呆在这荒山野岭的竹屋里,别说熏笼了,火盆子都没几个,还要背书还要练剑还要学天文地理兵法谋略,还要起早贪黑地趴在这做功课……唉,有我这么可怜落魄的未来主神么。”

  

  白玦头也不抬的回道:“你可以不用做功课的。”

  

  “真的?”小姑娘大喜过望,挨到白玦身旁扯住他的衣袖道:“那我可以出去玩雪吗?”

  

  素来冷若冰霜的白玦神尊对着小姑娘露出再和善不过的笑容:“你想多了,若是不想写功课,你可以去后山竹林练剑。”

  

  上古瞬时甩开了白玦的袖子,还一把抽出他手中的竹册扔到桌上,难以置信的诘问:“外头那么大的雪,你让我去练剑,想冻死我啊!”

  

  眼见小姑娘恼了,白玦却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本尊当年跟着祖神修行时,不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哪怕受伤生病,也从未有一日停辍过。”

  

  “所以啊,”小姑娘苦口婆心道:“你要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师尊,可千万不能学祖神那般残酷无情。”

  

  白玦抚了抚额忍住叹气的冲动:“本尊的意思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要练至混沌大成就要废寝忘食焚膏继晷才是。还有,你老是在背后非议祖神,小心他降下神罚惩治你。”

  

  上古毫不在意的昂着头:“哈,我才不怕他,让他来罚我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回朝圣殿躺上个三五百年,也比天天在这里吃苦受冻强。”

  

  这样大胆不羁的小姑娘实是让白玦没有办法了,只能沉着脸轻斥道:“好了,不许再胡说八道。快去写你的功课,若是写不完,今日的点心可就没了。”

  

  “别别别,我写还不成嘛。”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坐回白玦对面的罗汉榻上,先是来回搓了搓双手,然后才提笔写起了功课。

  

  白玦看着她埋首伏案的样子,瞬了瞬眼眸,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红日就捧着炭盆熏笼走进来,还特意将炭盆放在上古那侧的榻脚旁。小姑娘看到熏笼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太好了,我宣布这个冬天我就长在熏笼上了!”

  

  听了这话,后头跟着进来的白玦忍俊不禁的翘起嘴角,施施然走到小姑娘跟前伸出手道:“手炉还要不要?”

  

  “要要要!”接过白玦手里的海棠形雕花手炉笼在袖中,上古笑眼弯弯地说道:“白冰块儿,多谢你。”

  

  见红日已经知趣的退了出去,白玦才回道:“不用谢我,是本尊的疏忽,我本是火神又在瞭望山住惯了,所以并不觉得冷。可是你自小在神界养尊处优着长大,这里的冬日对你来说的确是苦寒了些。”

  

  白玦骤然示好的态度让上古有些意外,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好啦,在神界可没有瞭望山这般逍遥,不过就是冷了那么一点。”

  

  低头瞥一眼小姑娘抱着手炉的纤纤素手,见她的指尖已经变回平时的粉嫩颜色,白玦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忍不住说她一句:“方才手冷的都要拿不住笔了,怎么不同我说?”

  

  小姑娘惊奇地张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可是,你之前不是嫌我太过娇奢了吗,况且只是手冷,又没有冻坏,有什么好说的。”

  

  白玦忽地想起在神界时,有一回上古因着练剑把手上磨出了几个血泡,就在炙阳天启面前哼唧了五六回。于是又问道:“若是炙阳天启在这里,你会同他们说吗?”

  

  虽然有些不解白玦为何要这样问,上古还是诚实作答:“当然要说,而且要来来去去说上好几回!”

  

  这样的回答让白玦有点心塞:“为什么?”

  

  小姑娘耸了耸肩道:“因为同他们两个说了,他们会心疼我安慰我哄我,可跟你说了,你大概只会更嫌弃我。”顿了顿,小姑娘又低声补了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也不想你更讨厌我。”

  

  自二人相识以来,小姑娘从来都是一副活泼开朗飞扬跳脱的性子,何曾见她有这般黯然哀怨的时候。白玦愧疚不已,连忙解释道:“本尊没有讨厌你,相反,还挺……”

  

  低落的小姑娘瞬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接道:“还挺喜欢我的?”

  

  白玦唬得连连摇头:“不许乱说!是欣赏!本尊还挺欣赏你的。还有,以后你有什么事尽可以同我说,就像在炙阳和天启跟前那样。”

  

  失望的上古撇了撇嘴:“怎么可能一样,我可是他俩亲手带大的,三界内外谁不知他们两个最宠我。而你才和我认识多久啊,还动不动就训我骂我……”

  

  “好了好了,”白玦心虚地打断小姑娘:“以后,只要你不再顽劣调皮,认真修行,我也会像他们那样对你。”

  

  精灵古怪的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对着白玦伸出了小拇指:“那你可要说话算话,拉勾!”

  

  十数万年来,白玦神尊还是第一次做这般幼稚的举动,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掌,任小姑娘勾住自己的小拇指,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用力摇晃了几下,最后才满意颔首道:“行了,以后你不能再随便凶我啦。”

  

  白玦无奈的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对面的小姑娘嘻嘻一笑,顺势握住了自己的手掌:“呀,你连大氅都没穿,怎么手却这么热啊?这就是火神的威力吗?那你身上岂不是更暖和?”

  

  眼瞧着小姑娘还想跃跃欲试地抱上来,白玦一连后退几步道:“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你为女我为男,衣衫所及之处皆不可碰!”

  

  “就要碰就要碰,你手上又没有衣衫。要不从明天起你就开始戴面纱和手套呗。”上古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掩唇偷笑起来:“要不要我把去下界玩时戴的帷帽借你?”

  

  招架不住的白玦只得使出杀手锏:“赶紧去写功课!”

  

  小姑娘不以为意的哦一声,然后趁白玦不备,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他:“哦吼,果然身上更暖和!”

  

  不等恼羞成怒的白玦有所动作,小姑娘已经一溜烟地跑回罗汉榻旁:“我要写功课啦,不许打搅我。”

  

  “你!”白玦本就不善辞令,更没见过这样离经叛道的小姑娘,咬牙切齿半晌,最后只能气呼呼地甩甩衣袖快步离开了书房,留上古一个人在那里得意洋洋。

  

  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原本要一天才能做完的功课,小姑娘申初时分就完成了。白玦看着手中字迹清丽言之有物的功课,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最近功课倒是进益不少。去吃些点心,歇息一会儿吧。”

  

  原以为小姑娘会很开心,不料她却期期艾艾的表示:“我待会不想歇息,想出去玩一会成吗?”

  

  白玦也知道她虽然已经过了万岁生辰,但从小被娇宠得厉害,所以还是一副孩子心性,因而欣然答应,还不忘叮嘱道:“外面风雪交加,出去玩两刻钟就要回来。”

  

  “知道啦!”上古兴冲冲的跑到木施旁披上狐裘,扯着红日一起往庭院中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传来少女清脆活泼的欢笑声,惹得白玦也跟着心猿意马,抛下手中的书卷,缓步走到门口处捕捉起雪地里那抹纤细身影。

  

  上古本就个子娇小,此时又裹了厚重的狐裘,在雪地里跑起来犹如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于是白玦就看着这只小兔子在庭院里滚来滚去,一会儿扔雪球一会儿又嚷着让红日帮忙堆雪人,忙的不亦乐乎。

  

  白玦正看的有趣,那边拿着雪球追赶红日的小姑娘也瞧见了他,转身就往这边“滚”了过来。

  

  已经连续下了几日的大雪,院中积雪颇深,小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个踉跄差些滑倒。看的白玦心惊肉跳,连忙大步迎了上去:“玩累了吗,我带你回去。”

  

  小姑娘连连摇头:“不累呢,白冰块儿,我想堆雪人!”

  

  白玦有些为难:“这个,本尊可帮不了你了。”

  

  “谁要你帮忙了,我自己来!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可不够用……能不能让我在外面多玩一会?”

  

  自上古来了瞭望山以后,难得有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的时候,看着她祈求的目光,白玦心下一软:“好吧,随便你玩到什么时候,不过若是觉得冷了便赶紧回来,别着了风寒。”

  

  小姑娘振臂欢呼:“白冰块儿你最好了。”说完重新往庭院中间跑去,刚走两步又转回身道:“白冰块儿,我现在觉得你有点炙阳天启他们对待我的样子了,再接再厉哦!”

  

  待上古终于从外头依依不舍地回到竹屋,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玩累了的小姑娘一进房间便对白玦道:“我大约是打雪仗时太卖力了,现在胳膊都累的抬不起来了。”

  

  不解其意的白玦挑了挑眉道:“所以?”

  

  小姑娘的笑颜分外灿烂,言简意赅的为白玦神尊授业解惑:“你来帮我。”

  

  一旁的红日震惊了,小殿下竟然敢支使自家神尊,他跟了神尊那么久,还没见过有谁敢这么对他呢!

  

  就在小麒麟纠结着要不要主动上前替自家神尊侍奉上古时,白玦已经施施然走了过来,手脚利落的帮小姑娘解了狐裘。

  

  小姑娘向来是得寸进尺的性子,见白玦今日好像对自己格外优容,于是愈发娇气,扯着白玦的衣袖道:“我渴了,要喝茶。”

  

  白玦既说了以后要像炙阳天启一般对待小姑娘,便不会食言。于是一边拿过巾帕替小姑娘整理被碎雪沾湿的鬓发一边问道:“要喝什么茶,我让红日去煮。”

  

  小姑娘仰着朝露明珠般的面孔任白玦服侍自己,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痕迹:“我要喝你亲手煮的茶。”

  

  咳咳,小殿下您是不是过分了,难不成您想再被我家神尊抬手扔出去一回?好在院子里雪厚,就算被扔出去也摔不疼。小麒麟正天马行空的腹诽着,忽听自家神尊唤道:“红日,把风炉拿进来。”

  

  不是把小殿下扔出去,而是把炉子拿进来……瞠目结舌的红日偷偷觑一眼正对着自家神尊巧笑嫣然的小姑娘,突然觉得瞭望山好像要易主了。

  

  冬日里入夜早,还未到酉时,天就已经暗了下来。不过山间雪光正盛,倒映得院中一片清明。

  

  上古趴在窗前看了会子纷扬的大雪,觉得无趣,便又重新坐回白玦身旁:“这茶怎么还没煮好啊,你到底会不会烹茶。”

  

  白玦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你的位子在那里。”

  

  小姑娘却像没听到似的挪了挪身子,离白玦更近了一点:“别那么小气嘛,挨着你坐暖和。”

  

  甚少与女君接触的白玦哪里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小姑娘,不由得反问:“你把本尊当暖炉了?”

  

  “谁说的,”小姑娘故意作出大惊小怪的模样道:“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看的暖炉去。”

  

  无计可施的白玦拈起一块梅花糕塞进上古嘴里:“不是方才就喊饿嘛,吃你的点心,不许再胡说了!”

  

  小姑娘皱皱鼻子啃起了梅花糕,嘴里还嘟哝道:“我才没胡说,你长得就是很好看!”

  

  白玦已经懒得教训她了,只把煮好的松针茶放到她面前的案几上:“小心烫。”

  

  “哦。”小姑娘乖乖应一声,一气儿啃了半碟子梅花糕后才拿过葵口杯用茶,白玦满怀期待的等着小姑娘的赞赏,毕竟能喝到他亲手烹制香茗的人这世间寥寥无几。

  

  没想到上古浅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好苦……”

  

  这回白玦连话都不说了,径直把茶端走自己用了起来。

  

  小姑娘小心翼翼凑上前:“生气啦?我没说不好喝,只说有点苦,一点点。”

  

  白玦还是冷着脸不说话,继续低头喝茶、喝茶、喝茶。

  

  “那好吧,”小姑娘顿了顿还是决定好心的提醒他一下:“你不是向来不与旁人用同一件器具吗?可你现在用的杯子是我的哎,你看,杯沿上还沾着胭脂呢。”

  

  刚把茶水一饮而尽的白玦低头细看,青瓷杯壁上果然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胭脂颜色,而且恰恰就是方才自己用茶的位置!

  

  淡然自若的白玦神尊霎时间慌了神,手中的杯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正幸灾乐祸的小姑娘看白玦好像真的恼了,连忙劝道:“你紧张什么,不就是一个杯子嘛,咱们亲都亲过了,还在意这些。”

  

  听了这话,白玦更是惊惶,急忙辩解:“本尊是被你强迫的!”

  

  “这样啊……”上古若有所思的咬了咬唇,试探着对白玦道:“要不我让你强迫回来?”

  

  白玦被小姑娘的提议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再乱说话本尊就要罚你了!”

  

  小姑娘也不乐意了,拍案而起道:“你小心眼不讲理!我不过说了一句茶有点苦你就生气,我不计前嫌绞尽脑汁哄你,结果你还要罚我!哪有你这样的师尊,我要回神界找炙阳评理去!”

  

  看上古抬脚就走,白玦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拉了回来:“外头风饕雪虐又深更半夜的,回什么神界!再说了,炙阳一天天忙的要死要活,何必拿这点子小事去烦他。”

  

  白玦是真的怕了,若是炙阳知道自己被小姑娘扑倒强吻过,定会取笑上他千年万年,到时候他堂堂白玦真神的颜面往哪儿搁。

  

  小姑娘使劲甩开白玦的胳膊道:“放开,是谁说衣衫所及之处皆不可碰的?!”

  

  白玦讷讷着松开上古,也知道自己方才做的确实不妥,于是缓和了语气道:“方才是我不对,不该随意拿惩罚的事吓唬你,更不该因为你说茶苦就生闷气。”

  

  见他这么干脆的低头认错,小姑娘顿时消了不少火气,转而问道:“我只说了一句茶苦,你怎么就生气了,我在你跟前时常口无遮拦,更过分的话都说过,你顶多就是不理我而已啊。”

  

  其实,连白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因着小姑娘一句随意的评价心里就别扭起来,明明这十数万年来他从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怎么议论他,几乎称得上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可偏偏这个小丫头,总有本事轻易撩动他的情绪。

  

  不敢再往深处去想,白玦半真半假的回道:“这是本尊第一次给人烹茶,辛辛苦苦半晌结果只得了好苦两个字的评价,所以……”

  

  “对不起嘛,”上古虽然有些娇蛮,但自来坦荡大方,听了白玦的解释,立时就变了态度:“其实那茶挺好喝的,我说苦,就是想跟你撒娇而已。”

  

  白玦看小姑娘不再生气,松了一口气:“真的?”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点点头:“嗯,你说的啊,让我以后在炙阳天启跟前什么模样,就在你面前也如此。”

  

  “那你在他们面前撒娇时,他们会怎么办?”

  

  “哄我,纵容我,加倍补偿我,什么都顺着我。”

  

  白玦沉默了,上古也默默地垂下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小小声地说道:“我以后会好好修行的,我会比你想的还要刻苦努力,争取早日练至混沌大成。所以,其他时候你就要宠着我,行不行嘛~”

  

  从心的小姑娘只用指尖捏住白玦一丁点儿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又摇了摇。就这样摇散了白玦神尊胸腔中那点子郁气,摇软了白玦神尊冰山般寒冷坚硬的那颗心。

  

  回手牵住小姑娘的手臂,同她一道坐回风炉旁,白玦郑重应下:“知道了。那,你还要不要喝茶?”

  

  白玦甚少主动碰触旁人,现在竟主动牵着自己,小姑娘喜不自胜,口气里也带上了小小的颐指气使:“不喝了,还是喝蜜水吧。蜜饯干果也要,那个榛子好难打开,你帮我。”

  

  红日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和谐温馨的场景:小殿下一边吃着蜜饯点心一边眉飞色舞地跟自家神尊说着往年在神界过冬时的趣事,而自家淡漠孤傲的神尊则是一边含笑聆听一边兢兢业业的剥着榛子!

  

  悄悄走到近前,放下手里的雪莲蜜,看好的如同蜜里调油的两个人,一个眼神都没甩给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的小麒麟捂着胸口嘤嘤嘤的退了出去。

  

  待上古吃饱喝足,外头的雪也停了,一刻也消停不得的小姑娘溜溜达达来到窗前,随即惊喜地回过身道:“白冰块儿,快看,月亮出来啦!”

  

  白玦拍拍手上的榛子碎屑,来到小姑娘身旁,同她一起仰望起茫茫碧落。

  

  忽然,小姑娘抽了抽鼻子,接着便趴到白玦身上闻了起来:“我好像闻到一股幽香,是你用了什么熏香吗?”

  

  “你鼻子倒灵,是梅花香,大约是屋后竹林边上那几株梅花开了。”白玦说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不料上古却冲他挑了挑眉,然后猛地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白玦第一反应是看向外头,见红日不在,才稍定心绪,无措地对着小姑娘道:“你、你又要做什么?”

  

  小姑娘嘻嘻笑:“取暖啊,你身上这么暖和,让我抱一抱怎么了。果然呢,你身上是檀香味,和方才的味道不同。”

  

  左右小姑娘也说不听,白玦干脆也不再啰嗦和反抗,不过他到底还不习惯同人这般亲密,只得手脚僵硬的任小姑娘在他胸间蹭来蹭去。

  

  好在没过多久上古又突发奇想有了新的主意:“白冰块儿,我们出去吧。”

  

  白玦才刚找到一个既能让小姑娘靠的舒服又不让自己身子僵直的姿势,小姑娘就说要出去,一时竟觉得有些失落:“去哪里,你又不怕冷了?”

  

  说风就是雨的小姑娘拉着白玦就往外走:“去赏夜景啊,赏月赏雪赏梅花!”

  

  走到木施旁站定,不消上古开口,白玦就主动帮她穿上狐裘,自己也披上鹤羽斗篷,然后在小姑娘“孺子可教”的赞赏目光中迟疑的伸出手道:“走吧。”

  

  生怕白玦会反悔,小姑娘赶紧牵了上去:“雪地难行,你可要抓紧我,别让我摔倒了。”

  

  白玦虽然没有回答,却将小姑娘的柔荑握得更加密不可分,然后才带着她向外走去,若是白玦此刻回回头,就能看到身后的小姑娘此时此刻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虽然雪已经停了,夜风却吹的更急,上古在雪地里没走多远就直嚷好冷好冷,白玦见状劝道:“咱们就在院子里看雪看月亮不成吗?明日再去看梅花。”

  

  “可是,月下赏梅才有意境嘛。”

  

  伸手拂了拂小姑娘被寒风刺红的脸颊,白玦恨恨道:“意境重要还是身体重要?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最怕喝苦药汁子的小姑娘果断顿住脚步:“那明日赏梅,我自己去还是你陪我一起?”

  

  白玦一本正经道:“自然一起去,雪地难行,万一小主神摔倒了可怎么办。”

  

  被打趣了的小姑娘也不恼,反而娇纵地哼道:“你能如此想,甚好。反正咱们拉过勾的,以后啊你永永远远要照顾我。”

  

  上古摇头晃脑的样子让白玦弯起唇角,随口接道:“等你以后接掌了主神之位就是三界实力最强大的人了,哪还需要我照顾。到时候本尊就可以继续四处游历了。”

  

  小姑娘一下就急了,牢牢抱住白玦的手臂道:“我不许!即便我做了主神你也要陪伴我照顾我,永远都不许扔下我离开我!”

  

  看小姑娘急得眼圈都红了,白玦赶忙哄道:“不走不走,本尊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过随口一句玩笑话,怎么还难过起来了?”

  

  小姑娘扁扁嘴,轻轻把脑袋抵在白玦胸前:“因为我喜欢你啊,白冰块儿,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喜欢到一时一刻也不想和你分离。”

  

  这十数万年来,白玦收到过许多或含蓄或执着的告白,可唯有此时此刻,冷月之下风雪之中,小姑娘絮絮的呢喃细语让他知道了何为怦然心动。

  

  想了又想,白玦终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张开手臂将小姑娘护在了怀中。

  

  两个人就这般静静相拥着,周遭一片寂静,只偶尔远远传来积雪压断竹枝的响声。

  

  乖巧依偎在白玦怀里的小姑娘轻轻呀一声:“原来书里写的都是真的,‘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可不就是现在这般情形么。”

  

  白玦深以为然:“确实夜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小姑娘赖在白玦怀里不肯动弹:“不想走,还没赏月赏雪呢。”

  

  温香软玉在怀,白玦神尊哪里舍得逆她的意,只好声劝道:“夜风凛冽,咱们去廊下赏成不成?”

  

  “那好吧。”小姑娘点点头,乖巧的模样让白玦心软的一塌糊涂,于是抬手将小姑娘整个儿护在自己宽大的斗篷中。

  

  两人相偕而行,经过庭院时,上古笑盈盈地指着院中央的雪人道:“你能猜出我堆的都是谁吗?”

  

  白玦定睛一看,院里堆着三个雪人,前头那个高大些,正独自望向远处的样子,后头两个雪人仿佛是凑在一起玩耍,只是一个稍矮了些另一个更是算得上小巧玲珑了。

  

  挑了挑眉,白玦有些不爽的看向小姑娘:“为什么你挨着红日,不挨着我?”

  

  上古没想到白玦的关注点竟是这个,挠了挠头道:“因为我堆的是今天玩雪时的情景啊,当时我和红日在玩,你就在旁边看着嘛。”

  

  白玦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眼睛直盯着雪人不知在想什么。看他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小姑娘三两步走到雪人旁蹲下,将小巧玲珑的那个挪到高大雪人的身边,扭头对白玦道:“这样总行了吧。”

  

  白玦跟过去将小姑娘牵了起来:“幼稚,本尊才不在意这些。”嘴上虽如此说,可看着紧挨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形,白玦的面色却分明缓和了许多。

  

  “不在意?”小姑娘似笑非笑地斜乜向白玦:“那你刚才凶神恶煞的盯着雪人干什么?”

  

  “没什么,”白玦也似笑非笑地回道:“本尊刚才是在想,是不是给你布置的功课太少了,以至于你还有那么多时间玩耍堆雪人。”

  

  上古傻眼了,怯怯地抱住白玦的手臂道:“你是在同我开玩笑的,对吧?”

  

  白玦冁然而笑:“你知道的,本尊不喜玩笑。”

  

  小姑娘咬咬牙:“那,我以后闲暇时不同红日玩了,待在你身边歇息总行了吧。”

  

  白玦不置可否,先替小姑娘戴好被夜风吹落的风帽后才悠悠道:“是谁今日说的以后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努力修行?”

  

  “是我说的行了吧。”上古不情愿的跺了跺脚,嘟着嘴道:“你且等着,等以后我继承了主神之位,就让炙阳和天启卸下所有职责,然后把所有事情都甩给你一个人做,让你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哼!”

  

  这般稚气的言语惹得白玦哭笑不得,忍不住捏了捏她圆团团的脸颊道:“本尊以前就说过,只要小主神有令,本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姑娘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睛,忽地露出狡黠笑意:“要不咱们各退一步好了,我以后不让你赴汤蹈火,你现在少给我加些功课,如何?”

  

  “哈?还能这样?”白玦愣了愣神,随即轻笑出声,望向小姑娘的眼神里写满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喜爱与宠溺:“你呀,怎么整日里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因为我聪明嘛。所以你同不同意?”

  

  本来也不过是随口吓唬小姑娘的白玦颔了颔首:“同意,看在你最近还算刻苦自律的份上,每日只让你多背半卷书,可否?”

  

  上古思虑片刻,半卷书自己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背熟,于是忙不迭的应道:“成交!好啦,咱们也该回去了。”

  

  白玦愕然:“你不是还要赏月赏雪吗?”

  

  小姑娘敷衍的抬了抬头:“现在看过了,快走吧,明日一早你还要陪我去赏梅花呢。”

  

  “一大早就去?”

  

  “对啊。”小姑娘一边扯着白玦往回走一边道:“因为我要去收集清晨时的梅花雪嘛,放到瓮中埋在梅花树下,来年夏日取出来给你烹茶最是相宜。”

  

  白玦脚步一滞,转头看向身侧的小姑娘:“你是为了我才要早起采梅花雪?”

  

  “嗯,雪水为五谷之精,取以煎茶,最为幽况。而梅花雪则更添风雅。你那么爱喝茶,我就投其所好啦。”

  

  上古说话时仰头望着白玦,一双蕴着笑意的眼眸熠熠生辉灿若星辰,让白玦忽地就摇曳了心神,止不住得想要向她靠近。

  

  何况他又哪里会让怕冷畏寒的小姑娘为了自己在寒风中采雪,于是和蔼了神色道:“不用了,本尊喝茶没那么多讲究。”

  

  小姑娘却义正严辞的表示:“怎么不用?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虽然你之前对我严苛了些,但是我也知道你私下里为我费了许多心血,何况现在你对我越来越好了,我总要为你做点什么,以后在你跟前胡搅蛮缠时才更有底气。”

  

  白玦哑然失笑:“原来你是另有目的。这可怎么好,本尊原打算让你明日多睡会儿呢,你确定要早起去采雪?”

  

  上古顿时纠结起来,自从跟着白玦修行,她都忘了一觉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滋味了。

  

  看小姑娘为难的样子,白玦终是不忍,用指尖抚了抚她的眉心道:“好啦,明日还是许你多睡半个时辰,待你用完早膳本尊再陪你去赏梅采雪。”

  

  “咦,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小姑娘瞧着白玦,坏笑着调侃道:“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

  

  往常上古也说过类似的话语戏弄白玦,每次他不是冷着脸斥责小姑娘不可理喻就是飞快地转移话题,可这一回白玦却低声喃喃道:“本尊也从未讨厌过你啊。”

  

  理解能力异于常人的小姑娘激动得差些跳起来:“所以,你真的喜欢上我啦?!”

  

  白玦左右看看,恨不能伸手去捂小姑娘的嘴:“都说了,是欣赏!本尊欣赏你而已。”

  

  小姑娘微微失落地哼了一声,随即又踌躇满志地表示:“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哭着喊着说喜欢我,求我和你在一起。”

  

  因着上古时不时就要在白玦跟前大言不惭地说些豪言壮语,所以这一回白玦也不以为意:“那本尊就同小主神一起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此言一出,小姑娘果然更恼了,颇有骨气的甩开白玦的手,一个人大步往回走去。白玦不放心地跟上扶住她的手臂:“地上都结冰了,小心些……”

  

  小姑娘顺势靠进白玦怀里,转嗔为喜道:“啧啧,看白玦神尊的样子,本殿下怎么觉得,‘那一天’已经不远了呢?”

  

  白玦瞬时面红过耳,想要再说些什么辩驳,大胆的小姑娘却已经捧住他的脸庞,踮起脚尖努力的想要亲上来。

  

  负在背后的手掌握了又松,最后清冷矜贵的白玦神尊还是低下头,满怀欣喜得去迎接小姑娘给予的所有缱绻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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